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眸光

【来源:眸光 | 发布日期:2024-12-13 】

母亲和我有一个通病,便是不愿将过去的东西扔掉。搬家之后,陈旧的物品堆积在一起杂乱无章,到处都会散落着我们那点零星的记忆,我便将自己那部分旧东西装在纸箱里查看起来,一张尘封着厚重年代感的照片夹杂在其中。

那张照片看上去已经很久了,或许因为被廉价的粘胶带封住,并没有破损,只是有些泛黄,照片背后的胶带有些水彩笔划过的痕迹,我心虚用手指蹭了蹭,想着或许那是我干的好事。正面照片的内容还很完整,女人约莫不到三十岁,是一身冬衣,看不清花色的围巾似乎裹得很紧,遮住了女人大半张脸,即使如此,透过模糊的一层相纸好像也能感受到她的开心和喜悦,她摆着过去年代流行的动作,踏在欲要融化的雪地里,背后是趁着雪色的夜,似乎是院子,闪光灯打的很亮,还能看到身后的些许载着雪的盆栽。我盯着照片看的出神,照片里的人便是母亲。或许是新家的温度还没有升上来,又或许是昨夜下过小雪,窗外也如照片中一般模样的缘故,我仿佛被卷入那落满灰尘尘封了太久的长廊,推开了尽头时间的大门,脑中“吱呀”一声眼前就已经是照片中的母亲拆开产品的外包装,面上红润涌动着欣喜将相机递给姥姥姥爷,口中说着什么,哈气后有微弱的光,但并不是太亮,我开始并没有看清,直到母亲摆出拍照的动作,闪光灯打亮夜的那一瞬我才看清,那是母亲眼里的光。

贯入耳中的响声似是有了引力将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。我没去看声响的源头,手机亮着,是母亲发来消息让我下楼去跟她回老家收拾东西,我不想让她多等,放下照片裹了几件衣服就出了门,从电梯口出来,夜色里还有月亮,不过很模糊,只是云雾样的朦胧团光,很远处的光点压过了月亮,那好像便是我听到的声响了——大概郊区有人在放烟花。我站在灯下,母亲站在雪地积水里,雪色过了一整天的晴朗,显得有些不尽人意,但也仍别有一番韵味,羽绒服从头到腿遮住母亲,围巾的一段长长搭下来到腰部,哈气掩住了母亲的面容。我定住了,眼前与照片重叠在一起,可又有太多不同,我也仅是愣了一刹那便跑上前去。

母亲眼角皱纹和疲惫交织在了一起,许是夜里,沉黑的眼眸里不见光亮,身上的羽绒服穿了很多年,围巾也是我不戴的那一个。烟花好像停了,我停在母亲身旁时耳边仅仅风的呢喃,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冰雪凝固,我和母亲散着步,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,烟花又响了起来,我低头慢走着问道母亲。

“妈妈,你那张在雪色里的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?”

母亲好像有些意外,“哪一张?哦,应该是过年那时候拍的那张,那张都好久了啊,那个时候还没你呢,我当时啊……”

母亲似乎谈起那些旧东西就会开始滔滔不绝,我很认真的听着母亲那时候的故事,抬头看向母亲。母亲眼中藏着照片里那时的光,也许是烟花绽放在远处的天空,纷纷扬扬之间,就好像碎掉的月色,落在了母亲眸子里,母亲谈起过去若是也想起了当时的欣喜,眼尾微微上扬,间或谈笑出声。

雪色稍逊,月色刚好,烟花时起时落。我想母亲那时,或也有这月色,为院子的雪色浸染了一杯朦胧,但那时大概没有破碎的烟花点缀,因为那些硕然绽放的流光在母亲眸中,远比那易冷烟花要闪亮。我认真聆听母亲的一个又一个的故事,哈气随着母亲口中旧事呼出来,宛若开出朵朵古香古色的白山茶花,滚烫而鲜艳,在岁月的冷空气里一瞬即逝,岁月极美,必然在于它的流逝,我立于母亲身旁,能感受到这旧事极美,是在于能触碰到的母亲不惧岁月时的年少光芒。一切和照片里都不一样,母亲亦然。她缺失了好些笑意,那时的爱好也被时间夺走,同不如照片里定格的年轻,漂亮,她却仍然是在生活里恋旧,憧憬,希望能多讲几遍记忆里的故事,重温年少的光芒万丈。这夜夜风很冷,语息之间,我与母亲周围被层层岁月温暖萦绕。

我们再回去收拾新家时,是第二天的黄昏,雪水融化凝结成了冰霜,在夕阳下笼着一层缃纱。母亲在阳台晾晒衣物,我收拾着卫生,有意无意中又瞥到那张照片,照片被我翻扣在沙发上,背面的水彩笔印记看上去很顽劣,我拾起照片递给母亲,有些愧疚道:“照片保存挺好的,就是背面被划乱了,乱七八糟的。”

母亲看着手里的照片却丝毫不在意,笑着找到相册把照片放了回去说道:“也不影响,”随机看着相片背面道:“拍照片的时候还没有你呢,后面也只是洗刷店统一的白色相纸,有了你之后就和这相纸一样,原本我的背后只是一片纯白,你是填满着纯白的色彩。”仅剩的曦光给母亲镀上一层柔色。我母亲话语中的浪漫痴迷住,游弋于语气里的骄傲忻悦,我怀中仿若有花朵盛放。望着母亲的侧脸,我才发现岁月带走了很多,但母亲眸中的那光点从未明灭,那眸光深切且熟悉,永驻在那儿,胜过岁月逝去带走的一切所谓美丽。

我闭上了眼,认真把这两日的一簇一簇感想,束成旧事那般滚烫鲜艳的繁花芬芳,悄然湮没入胸膛,还有母亲她,予自己坚守岁月与生活亮点的眸光,使那些零星的记忆,光芒万丈。

会2412-1

张欣冉